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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國際策展論壇「自然之道」演講側記

文  ∕ 
吳虹霏
2024國際策展論壇「自然之道」演講側記-圖片
葉德晶女士現為新加坡美術館策展與研究總監,北美館視聽室,2024.10.19 © 臺北市立美術館
「CIT24國際策展論壇」邀請葉德晶女士於場次 I「自然之道」進行演講,北美館視聽室,2024.10.19 © 臺北市立美術館-圖片
「CIT24國際策展論壇」邀請葉德晶女士於場次 I「自然之道」進行演講,北美館視聽室,2024.10.19 © 臺北市立美術館
「CIT24國際策展論壇」邀請葉德晶女士於場次 I「自然之道」進行演講,北美館視聽室,2024.10.19 © 臺北市立美術館-圖片
「CIT24國際策展論壇」邀請葉德晶女士於場次 I「自然之道」進行演講,北美館視聽室,2024.10.19 © 臺北市立美術館

從「風景」到「自然」

講者開場以趙仁輝的作品〈盲–太平洋常綠森林〉(The Blind- Taiheiyo Evergreen Forest)回應她對此次策展論壇的共鳴──肯定論壇提出許多切入視角,揭示了重要的主題以邀請集體的討論,因此促進更複雜的全球觀點與理解,並激發我們去探索並實現變革的可能性。此次的集體相聚,亦深化了對策展與藝術實踐的信念──鼓勵不同層次的關注,以提出另類的可能性來重新想像現實。

講者特別強調論壇名稱中「風景」概念在她過去的研究過程中不斷演化與更新。在其研究的早期階段,對「風景」的解讀不僅僅是地理的存在,還承載著政治、社會及歷史的結構性意涵,構築了風景的複雜性與多重意義。而起源於十六世紀荷蘭風景畫的「lanschap」一詞,除展現了對自然的嚮往,也成為對內在生命與理想的一種超越性表現,映射出更深層的情感與哲思。此次論壇題目中的「landscape」同樣超越具體的地理地域,指涉某種情境或條件下的樣貌。

講者接著提出對「風景」與「自然」的理解劃分,「風景」有其政治性,而「自然」是思想與意識形態的,後者是其目前所關注的空間,也是講題「自然之道」的重點。面對著氣候變遷與種種環境生態危機,揭露了人類的脆弱與所應負的責任,再者論壇題目中的「演化」,亦是提示著面對當下與環境,策展實踐應對此反思並進而提出一種有機、充滿目的與系統性的改變。近年來藝術創作有許多對於環境與氣候的回應,其關注與想像程度也不同,透過這個講座將陸續介紹這些藝術表現、介入與效應。

「CIT24國際策展論壇」邀請葉德晶女士於場次 I「自然之道」進行演講,北美館視聽室,2024.10.19 © 臺北市立美術館-圖片
「CIT24國際策展論壇」邀請葉德晶女士於場次 I「自然之道」進行演講,北美館視聽室,2024.10.19 © 臺北市立美術館
「CIT24國際策展論壇」邀請葉德晶女士於場次 I「自然之道」進行演講,北美館視聽室,2024.10.19 © 臺北市立美術館-圖片
「CIT24國際策展論壇」邀請葉德晶女士於場次 I「自然之道」進行演講,北美館視聽室,2024.10.19 © 臺北市立美術館
「CIT24國際策展論壇」邀請葉德晶女士於場次 I「自然之道」進行演講,北美館視聽室,2024.10.19 © 臺北市立美術館-圖片
「CIT24國際策展論壇」邀請葉德晶女士於場次 I「自然之道」進行演講,北美館視聽室,2024.10.19 © 臺北市立美術館

命名,與世界產生關係

講者以疫情期間的新加坡,城市暫停,生態復甦的經驗為引子,帶出當時正籌備的新加坡雙年展命名背後的意義。在隔離的時空中,透過「娜塔莎」的展名指認周遭環繞我們的種種生命與事物,拓展觀看人類如何與世界產生連結與關係的不同視角,這個命名更是關於我們如何回應這些被賦予名字的事物、空間、甚至時間與概念──透過命名,我們創造了宇宙。

植物學作為雙年展的其中一項主題,亦是講者的研究關注,她介紹了四位於新加坡雙年展展出的藝術家與其作品,但更像去回溯並爬梳人類與植物間種種有機且纏繞的關係:

Angkrit Ajchariyasophon是講者多年的好友,擁有一塊家族土地,雖然在這片土地的實驗並不一定被視為藝術作品,但其過程充滿啟發性。他深受自然農法創始人福岡正信的影響,尤其是《一根稻草的革命》這本書。福岡正信倡導植物應自然生長、順應天性,無需依賴機械或化學物質。他的理念不僅著眼於農業生產,強調自然孕育生命的能力遠超人類想像,更深信這將會連結到人類的精神健康。在此次雙年展中,Ajchariyasophon的參展作品〈避難所〉(The Sanctuary,2022)是一部錄像,記錄了十年間這片土地的變化──從荒地轉化為一片富饒的生態系統。

馬來西亞藝術家蘇西.蘇萊曼(Shooshie Sulaiman)的裝置作品〈鼠鹿來到榕樹旁〉(Kancil Mengadap Beringin)除了一棵活生生的榕樹,還有圍繞在樹旁,以水泥雕刻的99隻鼠鹿(Sang Kancil)。榕樹佔據馬來宇宙觀中很重要的地位,有著生命樹之稱,鼠鹿在馬來民間傳說中則以聰明智慧著稱,這件作品座落於新加坡南方海岸的拉撒路島(Lazarus Island),體現精神世界與人類世界的交會。此作品本身也是一段為女兒而創作的故事,想像鼠鹿與榕樹的邂逅,也偶然串連起三個個體:起初,新加坡重要另類空間The Substation的榕樹幼苗交到雙年展經理手上,講者認養這株幼苗但缺乏種植的空間,因此與藝術家分享,才有今日的生命樣態,也成就一段跨越個體、機構與地域的合作故事。

香港藝術家楊沛鏗(Trevor Yeung)的創作同樣由活體植物構成,靈感來自疫情期間觀察到的居家植物供需現象。他注意到,許多人因長時間受困於家中,渴望將自然元素引入室內,以緩解孤獨與壓力。然而,也有一些人因種種原因,選擇深夜匿名捐出不想再照顧的植物,以減輕內心的愧疚感。基於這些觀察,楊沛鏗創造了一個平台「悔恨館」(The Pavilion of Regret,2022),讓「孤兒植物」可以被捐贈並被認養。在雙年展期間,捐贈的植物在展場中茁壯生長,彷彿以其生命力寬恕了過去的擁有者,並在無聲中講述著植物與人類之間微妙的情感聯繫。植物在此被用作情感衝突的載體,折射出人類在孤獨、愧疚與修復之間的複雜心理。

Lucy Davis、亞非言(Alfian Sa'at)、Tini Alman與Zachary Chan的跨媒體計畫從新加坡劇作家亞非言的劇本文字出發,延伸出一個結合光影、聲音與文字的沉浸式宇宙。亞非言的劇本解構了馬來語言──一個橫跨印度、馬來西亞、汶萊與新加坡地區,近三億人使用的南島語言,深入剖析植物如何融入語言與文化之中,更深地鞏固了楊沛鏗作品中人類與植物的內在連結。例如,馬來語用「pokok」(樹)來象徵最重要、最根基的事情,而「枝」(cabang)則用來指不重要或次要的事物。這些語言例子展現了植物生命如何與人類的生活、文化與語言交織,提出了跨物種親近的觀點,也更進一步拋出一個深刻的提問:若我們將自己視為植物,將會如何對待這個地球?

取代人類中心視角的生態哲學

與這些藝術家的合作讓講者得以深入鑽研植物自然的豐富內涵,而在探索植物的概念框架與理論基礎上,除了前述福岡正信的自然農法,挪威哲學家阿恩.奈斯(Arne Naess)的「深層生態學」也是重要的參照與啟發。阿恩.奈斯於1972年在布加勒斯特舉行的世界未來研究會議中,發表了影響深遠的講座「淺層與深層,長程的生態運動」。他提出了一種以生態為中心的心態,稱為 「ecosophy」,即強調關係性與整體性的哲學觀。他的理論核心包括多樣性與共生、抵制污染與資源掠奪及去中心化等主張,引領我們以全新的方式與周遭世界建立連結。

植物學家Stefano Mancuso在2021年的文章〈植物國〉中,從植物的視角出發,挑戰人類中心的世界觀,想像植物作為人類的潛在拯救者。他與福岡正信與阿恩.奈斯的思想一脈相承,認為將植物視為無機、無生命力的存在,是一種認知上的根本錯誤,因為人類的生存深刻依賴於植物的支持。這份象徵性的「植物國法案」意圖向植物的能量致敬,並呼籲尊重其權益──包括地球居住權、物種平等、未來世代權益、無國界與社群互助等理型。

「植物國法案」的架構在許多方面呼應了國家、文化社群與國際組織的生產結構。例如,1967年成立的東南亞國家聯盟(ASEAN)提出了主權認定、責任分攤、促進進步與安全的原則;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則基於合作、保育與推廣藝術、科學與文化的宗旨,建立了跨國界的聯盟關係。

在此背景下,擁有雲南白族血統與生態酷兒理念的藝術家鄭波(Zheng Bo)的創作提供了一個具體的美學思考切入點。在錄像作品〈植物的政治生命〉(2023)中,呈現位於柏林東北方Grumsin山毛櫸森林的風景。這片森林是世界上最大的低地山毛櫸森林,因東德(GRD)時期作為國家獵域而得以保存,目前則被復育為原始林。透過作品的美學視角,觀者可以感受到森林充滿生命的律動與呼吸,對應著藝術家與柏林自由大學生物學院的科學家Matthias Rillig令人深省的對話,談及人類對地球的影響,而我們往往因無法感知而對其忽視。

在變動與基石間位移的尺度

鄭波的作品點出了人類感知尺度的侷限,不只在於視覺等感受能力有限,更還有對時間的理解。他與科學家的對話指出植物複雜精密的共生系統,與經歷了漫長演化時間的適應能力。相較於真菌在地球已有上億年的歷史,大約三十萬年前才出現的智人,其實更需要仰賴其他物種。

分享至此,講者回到先前提及的政治與意識形態,鄭波的作品名稱指向植物政治,如同Mancuso的植物國理型。政治與思想意識這兩者的區分或許僅在於前者反應了正義、自由、權利與選擇的動態性,而意識形態則是代表著信念、原則與價值的基石。風景與自然的區別也可分別對應在阿恩.奈斯觀點中的淺層與深層生態。講者並強調兩者之間雖然帶有差異,卻也是相連的,其研究興趣便在於探索能在兩者之間切換並檢視其關聯的藝術觀點與作品。

回到漫長的時間尺度,講者提及Angkrit Ajchariyasophon另一個在泰國東北部已進行了三年多的計劃:種植53種原生樹種,共425棵,以復育這片荒廢的原始林。計畫名稱啟發自塔羅牌「錢幣七」(Seven of Pantacls),象徵耐心、毅力,因為這樣的行動要很久才會實現,而非即刻的改變,這也更體現了當下的正念與行動的重要──在行動的那一刻種子被種下,等待希望如幼苗般慢慢成長。

講者最後以兩件充滿象徵性與詩意的作品作為演講的總結:中國藝術家童文敏(Tong Wenmin)留心在縫隙處長出的雜草,以其生長的土壤做成陶盤,刻上植物的名字與物種,以及智利藝術家與詩人Cecilia Vicuna的種子繪畫與詩作〈On Behalf of Seeds〉,詩作中提及儘管需兩千年的時間才能實現一座森林,仍鼓舞著我們都可以在此刻種下那棵種子,讓其萌芽,並不忘分享,因為只有集體的愛可以抵禦各種壓迫與破壞──每個種子都是艘太空船,等待發芽的遊牧星球。

 

 

★★★【延伸觀賞】北美館|2024國際策展論壇紀錄影片

【場次 I 】自然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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