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ading
跳到主要內容
:::

2024國際策展論壇側記:雙年展與地方

文  ∕ 
徐詩雨
2024國際策展論壇側記:雙年展與地方-圖片
「CIT24國際策展論壇」邀請霍爾.阿爾.凱西米(Hoor Al Qasimi)女士發表專題演講 Ⅰ「雙年展與地方」,北美館視聽室,2024.10.19 © 臺北市立美術館
霍爾.阿爾.凱西米(Hoor Al Qasimi)女士現為沙迦藝術基金會總監,北美館視聽室,2024.10.19 © 臺北市立美術館-圖片
霍爾.阿爾.凱西米(Hoor Al Qasimi)女士現為沙迦藝術基金會總監,北美館視聽室,2024.10.19 © 臺北市立美術館

2024年國際策展論壇在熱烈的掌聲中拉開序幕。臺北市立美術館館長王俊傑以一席開場致詞,點明了策展作為文化實踐的關鍵意義。他回顧策展作為專業學科在臺灣發展的歷程,而在全球化與後疫情時代中,美術館應如何應對日益複雜的國際局勢與在地挑戰。他提出,在技術改變創作與展示形式的當下,策展不僅是展覽的技術,更是面對地緣政治與生態危機的一種實踐路徑。

緊接著,立方計劃空間總監鄭慧華進一步闡述了本屆論壇的主題「演變的風景:危機與轉機」。特別是上一屆國際策展論壇是在2019年舉行,而這五年間全球經歷了COVID-19帶來的巨大轉變。如果策展作為一種媒介,我們是否有辦法藉由這個媒介,建立人與自然新的認識論與方法學。

作為論壇首場的專題演講,由沙迦藝術基金會總監霍爾.阿爾.凱西米(Hoor Al Qasimi)女士帶來的專題演講「雙年展與地方」。凱西米作為一位國際知名的策展人,回顧自己在沙迦雙年展的策展生涯以及如何藉由該展將地方性與全球藝術語境相連結。在演講的開始,她特別強調觀眾與她,正處在一個特權空間。她認為現在發生在巴勒斯坦、黎巴嫩、蘇丹等地的戰爭,也是屬於環境威脅的一部分。而藝術圈不能成為同溫層,應該要替無法發聲的群眾發出聲音。

「CIT24國際策展論壇」邀請霍爾.阿爾.凱西米(Hoor Al Qasimi)女士發表專題演講 Ⅰ「雙年展與地方」,北美館視聽室,2024.10.19 © 臺北市立美術館-圖片
「CIT24國際策展論壇」邀請霍爾.阿爾.凱西米(Hoor Al Qasimi)女士發表專題演講 Ⅰ「雙年展與地方」,北美館視聽室,2024.10.19 © 臺北市立美術館

策略與實踐:多層次連結的策展視角

凱西米回憶,自己以前曾經學習繪畫,卻因當時被老師說作品不夠「伊斯蘭」而對創作產生懷疑。讓她真正理解藝術可以是什麼樣子的,則是在進入皇家藝術學院研讀策展之前,參觀2002年由奧奎.恩威佐(Okwui Enwezor)策劃的第十一屆文件展,她意識到藉由雙年展創造出的空間,政治性的作品可以真正讓觀眾與他者尋求共識。她也開始好奇,自己家鄉的沙迦雙年展是如何運作的,並幸運地順利進入團隊。自1993創立的沙迦雙年展,也在她帶領下,從最初在貿易展館舉辦的地方性藝術活動,逐漸成為國際藝術界的重要平台。而當中一個重要的轉捩點,就是凱西米決定將展覽遷出貿易展館。像是目前最主要使用的空間,距離市場與碼頭很近。因此吸引城市中的不同空間的觀眾,創造出更貼近社群的展覽經驗。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凱西米也在籌劃雙年展的過程中接觸到各種即將被拆除的建築,因為最早從貿易展館離開時,雙年展並沒有固定的使用空間。而她也在這個過程中致力於保存與重塑這些被遺忘的文化空間,像是要求觀眾簽切結書進入一座瀕臨拆除的老戲院,或是將野獸派風格的麵包店改造成為當地居民所需要的多功能社區空間。

於去年舉行,原本該由恩威佐策劃的第十五屆沙迦雙年展因為疫情推遲了兩年。由於恩威佐的突然離世,只留下了題目與一些關鍵字,再加上生前僅邀請了一位藝術家Gabriela Golder。因此如何實現 Golder的演繹智利抗爭者的計畫成為重要的事。同時,凱西米也強調,雙年展不僅只關於空間,也關乎於如何與當地人們交流。例如澳洲藝術家Brook Andrews與沙迦當地的陶藝家及表演者合作、Annalee Davis與Yoeri Guépin利用在地花園回溯植物、奴隸與殖民的歷史。

2019年凱西米女士也共同創立了沙迦建築三年展,凱西米認為建築三年展有時可以實現藝術雙年展中不能被實現的計畫,同時也讓建築本身有呼吸的空間。而這兩個展覽的資源連結也讓彼此更為成功。像是藝術家Al Jubail繼續使用第一屆建築三年展的廢棄市場空間,在去年的沙加雙年展中創作霓虹花燈的意象,提醒觀眾被迫遷至遠處的花市歷史。

她同時也指出自己觀察到的現象,藝術圈層出不窮的雙年展已經不再尋求所謂的競爭力,而是分享資源、串連彼此共同合作,像是機構間共同呈現藝術家新作。像是Isaac Julien在替沙迦雙年展製作全新作品時,曾提出無法在期限內完成。雖然後來沙迦雙年展也推遲了開幕,但是作品就會先在別的美術館首映。而凱西米認為這沒有關係,看到每次展呈的觀眾已經極為少數,就算是第二次看作品,也是在不同的空間,與不同的脈絡下被呈現。對凱西米而言,雙年展最重要的就是地方性,包含了當地的脈絡、藝術社群與可能產生的連結。

除了沙迦雙年展,她也介紹了曾策展的拉哈爾雙年展(Lahore Biennale)、突尼斯夢幻之城藝術節、古巴的Ríos Intermitentes。她在拉哈爾雙年展中鼓勵合作多次的Imran Ahmad Khan挑戰更大規模地呈現作品,不需要太過考量商業上的結果,也同時啟用了英國殖民時期的重要建築遺產Bradlaugh Hall。而在突尼斯藝術節中,她笑稱策展人就是清潔工。她不僅邀請回溯阿拉伯裔女作家歷史的藝術家Marina Sol在當地婦女協會空間創作,同時重新啟用了一個小型圖書館作為講座空間,並設置咖啡廳與書店,讓講座人次爆滿。而在古巴,凱西米認為從歐洲或北美邀請以英語為主的藝術家並不合理,因此她邀請長期與孩童合作的哥斯大黎加藝術家Carlos Fernández,在以非裔為主的社區與孩童們一起製作玩偶。

專題演講 Ⅰ「雙年展與地方」與談環節,北美館視聽室,2024.10.19 © 臺北市立美術館-圖片
專題演講 Ⅰ「雙年展與地方」與談環節,北美館視聽室,2024.10.19 © 臺北市立美術館

延伸策展的邊界:教育與研究的結合

在回應的環節,新北市美術館館長賴香伶首先提出凱西米策劃雙年展的經驗已經更像是一個文化生產機制。在她帶領下沙迦雙年展的呈現,有一種雙向的意義,在地不僅僅是沙迦本地,也代表了全球南方與阿拉伯文化,生產出超越西方視角的敘事。同時也將其他地區的藝術帶到沙迦本地的社會現場,與國際連結。

賴館長也評論道,凱西米作為一個藝術家策展人,她策劃的方法更多時候是藉由策展去擴延成行動,以及這個行動生產出來的文化意義。她也同時想跳脫Curatorial的傳統翻譯「策展」來思考Curatorial可以幅射出的「知能」,「知」如同鄭慧華引言所提到的策展的認識輪,「能」則是技術與實踐的方法。雙年展作為一個文化生產的機制,凱西米所領導的改變,例如更改展覽地點,使用廢棄的空間,都代表了文化視野的想像與策略。

回到臺灣本地的脈絡,賴館長提到近來不斷出現的新機構,以及替代空間的式微與消失。因此她更為關心新機構的多元形式,也更為好奇沙迦雙年展所隸屬的沙迦藝術基金會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除了展覽,沙迦藝術基金會還設立了「三月會議」(March Meeting)以及「全球研究大學」(Global Studies University),作為延伸討論當代藝術與策展議題的平台。

凱西米則回應,三月會議起初只是當地藝術家與劇場團體的聚會。爾後沙迦雙年展的藝術家想要在當地駐村,另外也因為創作需要與人會面,同時她也發現到雙年展中許多員工在雙年展之間並沒有工作,觀眾也因此忘記了雙年展的存在。所以才成立基金會,舉辦多元形式活動,包括影展、藝術家書展、行為藝術節等。三月會議後來發展為基金會了解世界各地機構在進行哪些計畫的討論,並且希望促成藝術機構之間的長期合作關係。而三月會議並沒有固定形式或主題,直到最近這屆由於恩威佐的離世,因此變得比較學術與感人一些。同時因為巴勒斯坦議題,幾乎是齊聚了所有巴勒斯坦各個年齡層的藝術家與藝術團體。

沙迦藝術基金會創立的非洲研究院(Africa Institute)和全球研究大學(Global Studies University),其實來自凱西米父親的影響。凱西米的家族被曾經殖民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的英國稱為海盜,因為他們的家族掌控著海岸線。凱西米的父親為了想要反抗這個殖民者的敘事而成為一位歷史學家、研究者與倡議者,他收集了很多史料、地圖、檔案,成為第一個書寫波斯灣阿拉伯海盜迷思的專家。這讓凱西米意識到透過自己的聲音書寫歷史的重要性。而在2017年沙迦重建非洲堂(African Hall)的時候,凱西米發現正是自己的父親在1976年建造了非洲堂,而在那邊舉行的第一場會議則是關於阿拉伯與非洲關係的探討。對凱西米來說,這象徵在當代,圍繞著巴勒斯坦紛爭的世界,如何去想像泛阿拉伯──非洲的團結是非常有意義的。因此在恩威佐的建議下,將這個機構命名為非洲研究院。而如同前面的分享,在2020年策劃的拉哈爾雙年展,讓凱西米意識到沙迦與南亞的連結,因為沙迦當地有百分之五十的南亞居民,也因此成立了亞洲研究院。而她接下來要策劃的雪梨雙年展則推動了大洋洲研究院的誕生。這些研究機構不僅是對歷史的重新書寫,也是對未來文化互動的藍圖設想。

在問答環節中,凱西米回應了一個引人深思的問題:策展如何在高度政治化的背景下找到平衡?因為地方總是與社會與歷史建構有關,這些來自隱含著政治性的批判總是有詮釋的風險,是否有遇到任何困難,而又該如何定位沙迦雙年展本身。她舉例說,2003年的沙迦雙年展正值美軍進入伊拉克之際,儘管面臨壓力,展覽如期舉行,成為那一歷史時刻的見證。對於凱西米來說,每個決定與行動都是政治的。她也特別秀出身著的巴勒斯坦T恤,提醒觀眾,她身為這一代成長於中東國家的人們,巴勒斯坦銘刻在他們每個人的心中。歷史會記住那些挺身而出的人,她也鼓勵大家利用每個機會,不見得非得是策展,或許打個電話關心需要關心的人也可以。而像她有機會公開地握住麥克風,就必須替他們發聲。

最後,賴館長詢問凱西米作為國際雙年展協會(International Biennial Association)的總監,又是如何透過協會定位與改變雙年展呢?凱西米回顧自身參與長達22年的沙迦雙年展,許多當年參加工作坊的孩童現在成了雙年展員工,這是她最為感動的事情。她認為改變需要時間,協會更著重雙年展策展人與執行者的交流,例如如何處理爭議?行政上的細節如何進行等。

凱西米的經驗展現了雙年展如何不僅是一種展示形式,更是一種推動社會改變的文化生產機制。她所策劃的展覽都試圖回應當地的歷史與建築空間,並進一步以全球南方視角發聲。這種方法同樣為臺灣提供一個啟示:在地緣政治日益複雜的背景下,臺灣的策展人與機構需要找到自己的聲音,才能平衡雙年展在地與國際之間的張力。而從她長期參與沙迦雙年展的經驗,儘管我們無法完全複製這個模式,但可以意識到雙年展的策展也是一種長期實踐,其真正的影響可能需要數十年才能顯現。每一次的舉辦,都有可能成為歷史見證或是改變的契機,機構與雙年展的責任是為從結構上保留研究的永續與替未來創造更多可能,使每一次的展覽、每一座被喚醒的空間,都讓我們更加接近那個以藝術為媒介、充滿多元與理解的世界。

★★★【延伸觀賞】北美館|2024國際策展論壇紀錄影片

【致詞】、【專題演講 Ⅰ 】雙年展與地方

註釋
    回到頁首
    本頁內容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