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在我的記憶中,有一個資料庫存放著這一類的話語:偶然聽到的,不經意的,某人隨口的一句,但卻不知為什麼就再也忘不掉的。
幾年前參加了一場在國立臺灣美術館的展覽研討會,參與的有藝評家、學者、藝術家,大家針對展覽與特定主題進行了兩天的討論。最後一場問答,由在場的聽眾提出問題給臺上的藝評家、學者、藝術家。輪了幾回,換到一名聽眾,他緩緩地站起來,接過遞給他的麥克風,他說:一切都是佛法。頓時,全場有那麼一兩秒瀰漫著奇怪的有些荒謬的氣氛,那個感覺是彷彿忽然從特寫鏡頭一下子跳到超廣角鏡頭,大家的焦距還來不及對準,也沒有人知道或想回應,就這麼過去了。我偶而就會想起這段小插曲,還很認真地思考著,要怎樣從藝術的角度去回應他那聽似無可辯駁的說法。
今年暑假,我熱切地投入閱讀兩位漢學家的著作,在其中一本由李克曼寫的散文小集中,他提到德國哲學家漢娜.鄂蘭在一封書信中說,真理並非思考的結果──而是一個思考的起點:沒有真理作為先驗條件,任何思考都無法進行。隨後他舉了莊子秋水篇中一段著名的寓言,也就是小魚是否快樂的對話。莊子最後說: 如果你真要知道我是從哪裡知道的,那麼我告訴你,在橋上。在當代藝術中,真理,是否也作為思考的起點。對藝術家而言,莊子最後的那段話,也許特別可以體會。這本小集,也算是我與五位藝術家在橋上的對話,我想我的角色比較像是惠子,一直去追問著,你怎麼知道魚是快樂的呢?
感謝李克曼(西蒙列斯)在寫作上對我的啟發,我在練習書寫的過程中也找到了不同於圖像創作的樂趣。為書中美術館而作的這件攝影作品是在書寫的過程中浮現的,作為另一種回應的方式,故名之為〈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