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在今天討論「八○」年代?接續前面幾期以及規畫中的1980年代前輩與參與者,我們所想探問的不只是記憶中的吉光片羽,更想從前輩與參與者的經驗中學習並追問台灣創造力的能量如何可能?從半個世紀下來的台灣經驗,無論是發展主義、本土論述或是後殖民情境,本就不是許多歐美前衛運動、或模仿這些前衛敘事,所虛構的單一軸線或普世標準下的人物封神榜,而是多元決定下的迭影跟移印,「前衛性」在台灣更多是在人的行動中流變出的關係性事件,因此,前衛在台灣不是「概念」和「概念的辯證」。
荷馬(Homer)特洛伊式的英雄主義在台灣只會是蹩腳的虛構,關係性事件所體現的是一種生態系動態,意即環境與土壤,是養土的豐沃成果(1950年代起的寫實主義、1960年代的抽象與1970年代的田野),和精神貧乏引發的焦慮(威權體制下的資訊封閉)所激催出的各種「流變」,「土壤」與「氣象」的共振狀態必然是1980年代的重要現象,前者不再侷限於原鄉或土地的命題,深入充滿微生物的沃土,後者則擺脫了陽具式的意識形態與不斷翻模的象徵,回到身體與能量。1980年代或許是「流變為活土」的時刻,無論是陳介人和王俊傑先後策劃的「息壤」,還是林鉅開設的「攤」與「息壤」、李銘盛的《李銘盛=藝術》(第五部分)、莊普想像的「伊通」或是季鐵男的「人民廣場」以至於吳光庭訴說的「宜蘭經驗」,活土激盪人心、人心令時代亢奮。像極王家衛在《東邪西毒》中描繪的「前華山論劍」氣象時說的「是人的心在動」。
什麼樣的環境能夠讓台灣人的心動起來?這或許是八○之眼對今天台灣與我們的回眸或凝視?「跨領域」必須是一種環境工程、生態培育和生機流變的時刻,一種積澱和騷動並行發生的時刻。八○的「我們」就如同吸飽沃土養分、恣意增生的微生物,並在躁動中分裂、突變、吞噬、寄生,就這樣,人們上了街頭、走入地下舞廳、喝進餐廳、攤在路邊、躍入廢墟、蕩入替代空間,八○的地表是精神的無產階級的湧動,1980年代不就是一個無論「約還是沒約」(to be, or not to be)都動了的夜晚,迎接全球化的無產階級夜晚。